当时父母担心我的安全问题，坚持不让我自己去。年少不懂事，心想跟他们一起就太没意思了，他们也不会花那个闲钱。

后来，悄悄把暑假放假时间晚说了半个月，告诉爹妈系里组织暑期社会实践要晚回去。毕竟没有什么“旅行经费”，当时的存款也就不到一千块钱。北京郑州往返硬座都将近200了。还有吃住门票。怎么着也不够流浪，总不能让救助站遣送回来。

于是灵机一动跟着同学组织的勤工俭学一起去了北京。当时工作内容是清扫动车。一节车厢50块钱，一晚上大概可以彻底清洁两节车厢的样子。

别以为只是打扫卫生那么简单。要清扫、消毒，换座椅上的广告，将座椅归位，还要在每个座椅背后放上杂志、垃圾纸袋。还要给卫生间做彻底清洁，放上洗手液、手纸之类。总之是一件看起来很简单，工作起来特别繁琐的事情。

当时每个学生都是安排和常年在那工作的老员工搭配干活的。领班是一对中年夫妇。很凶，很严格。严到恨不得趴在动车卫生间蹲坑那里闻闻有没有异味儿。

不知道这是一种生存之道还是看不起新来的，总之，每个人对他们都怯生生的。

当时跟我搭档的是一个甘南的大姐，感觉特别热心。担心我觉得卫生间脏，都是她来打扫，换我做车厢里的工作。车厢里收拾出来的瓶子什么，我也懒得卖，都是直接给她了。

感觉大姐对一个素不相识的我那么照顾，这点小钱我也没必要计较，一天多不过十块八块钱。

不过工作有点累，每人两节车厢，高强度工作要7小时左右，根本没精力出去溜达。这是让我比较苦恼的。

在我打工的第三天，遇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流浪小孩。据他自己说是西北人，从小父母离婚。9岁那年奶奶生了重病走了以后彻底没人管他了，就出来流浪了。他被救助站送回老家好多次。后来他发现火车站有地方吃、住，至少饿不死。他就在深圳和北京车站之间穿梭。

当时认识他也是因为发现他在我们负责的车厢里吃乘客剩下的零食。后来我将工作餐分给他一半。出于感激，他帮我们干活。车站又不收童工，于是我就帮他一起捡瓶子让他卖掉。

那两天感觉自己多了一个小跟班弟弟，一上班就准时来找我们，一起干活，一起吃饭。每天收拾垃圾卖个十几块钱，至少能保证我们不在的那半天他不饿肚子。

不过平时两个人分四节车厢的，有一天我们分了三节车厢，就意味着当天的工资减少了。考虑大姐还要供孩子读书，我是体验生活，我就主动提出，两节算她的，一节算我的就好了。她没有拒绝。给我们分析，是因为车上多了一个人被领班发现了，对我们有意见。

本来我也不想干了，这夜班上得，白天根本没有力气出去玩，我流浪来北京的初衷就没了。于是，我本着舍己为人的精神，想着我走了，领班也不会难为大姐了，我就提出了辞职。临走前，约着那个现在记不得名字的弟弟一起在西站附近KFC吃了一顿，又给他留了一百块钱。

大概是见过太多的人情世故，那个弟弟说，我善良的有点傻了，但愿我以后永远不会遇到坏人。当时弟弟执意要留下我的联系方式，我觉得再遇见可能性不大，也没有资助他的能力，就拒绝了。

后来，就在那里的职工宿舍蹭吃蹭住了十天，痛痛快快去了很多语文课本、历史课本里的景点，去了很多大学，还有很多故居。

等到只剩最后120块钱的时候，我回家了。北京到郑州，郑州到焦作。嗯，还有一顿饭钱。

回到家的时候，我的行踪早已被父母知晓，挨了一通吵。不过父母还是比较开明的，只担心我在外会遇到坏人或者委屈自己。

我给妈妈讲了在北京的所有见闻，提到了自己对素不相识小弟的担心，以及车站遇到的那些“同事们”

妈妈说，你觉得领班人好还是搭档人好，我说搭伙的大姐。她说我太年轻没见过世面。人家要清理卫生间，并不是因为担心你觉得脏，而是因为那里有“油水”。洗手液、手纸、香皂没有用完，她们经常不换把新的直接带回去了。焦作火车站的清理工都是这么干的。

所谓的领班不满意，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。她对你的不满意不过是原来给她的瓶子都给了别人。

后来我再回味KFC里小弟弟的那番话，大概没直接说，也是那么个意思吧。

那是我第一次出来找工作，上学以外的时间离开父母。一边庆幸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，只是近距离认真观察了北京西站的地形。至于白干了几天活，我也不亏，还蹭吃蹭住了十几天，也算扯平了。

在后来经历了很多兼职，包括后来实习、正式工作。我再没有对那些上来就特别照顾我的人完全不设防。跟任何人打交道，都提醒自己，不要暴露自己太多。

所幸没遇到多少勾心斗角。不过第一次异地兼职，真的让我认清了，看起来很好的人，不一定真的很好。看起来很凶的人，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人。